上原王氏府邸,祠堂内。
王仲光静静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,阴鸷地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
他身前摆放着历代上原王氏族长的灵牌,白色的蜡烛在昏暗的房间内闪烁着诡谲的橘红光芒。
每当上原王氏的家族成员犯了什么错事,都会被当代族长罚来祠堂跪满一天一夜,期间不允许进食饮水。
家训如此,严教出芝兰。
“啪!”
又是一声蜡烛火焰燃烧的爆响声。
这声音如同恼人的苍蝇一般,听得他心烦意乱。
王仲光暴躁地抓了抓头发,眼见四周无人,便打算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。
这劳什子祠堂里面气氛太过于庄严肃穆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他真是待够了。
就在他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,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“你想去哪?”
王伯光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我活动活动。”
王仲光不耐烦地说道,心中暗骂一声晦气。
怎么这家伙也在?
他对于自己这个大哥向来是畏惧多于敬佩的。
这个人的手段太过于狠辣,跟他相处的时候总是如同被毒蛇盯上了一般,浑身不自在。
他说罢后便要再度站起身,却发现自己肩膀上的压力陡然间重了十倍不止,差点将他压倒在地。
“你……”
王仲光骇然无比。
这王伯光明明什么都没干,怎么自己肩膀上的力道突然之间大了这么多?
难道是土五行的登神能力?
那個荷负累增?
“你突破到登神了?”
他惊怒问道。
“呵,你就当是吧。”
王伯光平淡一笑。
见王仲光的身躯颤颤巍巍,额头汗如雨下,他方才收回了自己的手。
“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?”
王伯光摩挲着自己玉佩,头也不抬地问道。
王仲光听见这句话,瞬间来了劲。
“我错哪了?啊?王伯光?你告诉我我错哪了?”
他从地上爬起来,恶狠狠地怒吼道。
“那该死的方未寒都骑到我头上来了,我难道不能报复回去?你让我把自己的尊严放在哪?你让我把上原王氏的尊严又放在哪?”
他赤红着眼睛阴沉吼道。
“我们不是说有仇必报吗?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?怎么现在你反倒装起了君子?站在高处肆无忌惮地指责我?”
“就因为掉面子的不是你!”
面容阴柔的年轻公子停下了摩挲玉佩的动作,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丝毫没有受到自己弟弟恶劣态度的影响。
“愚蠢。”
他平淡说道。
“你!”
王仲光顿时大怒,刚要出声回骂。
“报仇没有问题,可你报仇的方式很有问题。”
王伯光淡淡说道。
“老祖宗说的有仇必报,你只学到了些皮毛,根本没有了解到其中的深层含义。”
“我上原王氏的家训,在有仇必报后面,还有四个字。”
他将玉佩收到了袖子里,呵呵笑道:
“十倍奉还。”
“你被方未寒亲手落了面子,那就应该亲手去找他把你的面子讨回来,而不是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跑到广陵王府的店铺里乱撞。”
王仲光很是不服,怒声说道:
“你说谁是无头苍蝇?”
“我砸了他的店铺怎么了?他敢报复吗?就算他敢,他又能怎么报复呢?”
“况且,我不仅仅是砸了他的店铺。”
王仲光嗜血地笑了笑,犹自在脑中回忆着那天小巷子里的血腥场面。
“你是没听到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最后是怎么惨叫的。”
“他竟然还威胁我,哈哈哈哈……”
王仲光说到这里,笑声控制不住了。
他笑得弯下了腰,笑得有些干呕,似是要呕出自己的内脏。
“不过我开始用鞭子之后,他就开始求饶了,我还以为他多有骨气。”
“后来当我把他抽得皮开肉绽的时候,他终于是闭上了他那张嘴。”
“你猜为什么?”
王仲光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,如同癫狂一般疯狂大笑,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。
“因为我把他的嘴巴和嗓子抽烂了,他说不出来话了,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他癫狂诡异的笑声回荡在灵堂之内,显得这个地方的气氛愈发的沉重。
苍白橘红的烛火燃烧得更猛烈了几分,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声。
王伯光皱着眉毛,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肩膀上被王仲光摸过的地方。
自己这个二弟的想法有时候就连自己也无法认同,太过于暴虐嗜杀。
从小就以鞭杀奴仆为乐,还干出来过生啖人肝的事情,实在是耸人听闻。
我上原王氏文人世家,历代三公数不胜数,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子弟?
要不是他上原王氏嫡子的身份摆在这里,有十条命都不够他花的,不知道都死了多少回了。
“方才接到报告,方未寒已经带着玄重卫的人赶去了扶风郡。”
王伯光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“扶风郡?他们去那里干什么?”
王仲光停住大笑,有些惊疑不定。
按照他的设想,这方未寒就算不在王府里当缩头乌龟,也不应该出去乱晃啊。
他不怕丢人?
“沙徐驿。”
王伯光吐出三个字。
“益州上下和我们来往的诸多信件在沙徐驿都有备份,上面写了什么我猜你也知道。”
他呵呵一笑。
“不过不用担心,上面没有写你鞭杀奴仆的事情,满意了吗?”
王仲光讷讷无声。
“这……”
他还想辩解,却被王伯光一巴掌扇在了脸上。
他衣袖拂起的劲风甚至吹灭了就近的几根蜡烛的火苗,可见力道之大。
“混账东西。”
王伯光的手掌上浮动着土元素的黄褐色光芒,看上去已然是动了真火。
“报仇不知进退,私怨祸及家族。你一人的事情却要整个家族来为你负责!我要是你莪早就自刎了事了,死之前还要以发敷面。因为我无颜面见先祖!”
他冷声怒道。
王仲光铁青着脸,眼中闪过阴鸷的愠怒,却说不出来一句话。
毕竟这次他自知理亏,干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像样子。
父亲王暾看他的眼神已经是失望至极了。
“你进京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,不要惹方未寒,不要惹方未寒!”
“他现在就是一条晦气的疯狗,见谁咬谁,打死了还没有好处,反而会溅自己一身血!”
王伯光掏出手帕,擦了擦自己的手。
“可你奈何不听劝,非要为了你那点所谓的面子,置家族于不顾,处处受制于人。”
“要是你坏了我上原王氏的谋划,我看你如何向族人交代!”
王伯光连连冷笑。
“我怎么知道他竟然能够请动玄重卫的人为他卖命?那明明是一群只认钱的疯子,他方未寒哪来的这么多钱?”
王仲光捂着自己的脸,不服地问道。
“你不知道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跟他关系很亲密吗?”
王伯光用看傻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。
“人家是自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!听说最近兰陵萧氏有意招揽方未寒为婿,看起来这件事情多半是真的。”
‘怎么可能?’
王仲光惊声怒道。
他前些年一直在上原待着,对于长明的世家圈子的事情并不算太了解,他万万没想到方未寒身上还有这么一层关系。
“呵……就你这般蠢样,我看你和那谢令婉之间多半没戏,她能看得上你才真是见鬼了。”
王伯光不屑一笑,现在嫌弃的表情装都不装了。
王仲光赤红着眼睛,嘴里嗬嗬地喘着粗气,但却说不出一个字反驳。
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
他冷静下来后,阴沉地问道。
“怎么办?”
王伯光摩挲着腰间玉佩,又低声重复了一遍。
“自然是十倍奉还。”
“疯狗倒也不是不能利用,正好用来杀鸡儆猴!”
他转身走开,再度关上了祠堂大门。
“你在这里给我好好跪着,没有父亲的命令不准踏出这个祠堂一步!”
他冷漠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入。
阳光被隔绝在外,祠堂内重归了阴暗。
“我跪你妈……”
王仲光愤怒地一拳砸在了地面上,先祖灵牌上的光影被震得交错腾挪。
穿堂风呜呜响着,像是有无数的冤魂在哀鸣。
……
长明通往扶风的官道上,方未寒和萧弼、段勘二人并排骑行着,身后跟着大批玄重卫骑兵。
他坐在战马上,手握着缰绳,姿势十分老练。
经历了最初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后,方未寒现在总算是完全掌握了骑马的技巧。
现在他骑马可谓是已经如履平地了。
就是没有马镫,有点难受。
他总是担心被自己身下这匹比自己还高的马给甩下去。
问题是他也不会做马镫啊。
方未寒叹了口气。
别的穿越者啥都会,就跟脑子里带了个图书馆似的。
怎么我啥都不会呢?
估计这方面的知识是被云纾给吃了吧。
哦对了,说起云纾,这是云纾不在的第多少天来着?
反正想她。
“殿下,怎么样?我玄重卫这犀马是不是跟普通马骑起来不太一样?”
段勘笑呵呵问道。
“确实不一样,这马也太凶了点。”
方未寒摸了摸这个马背上坚硬如铁的鬃毛,苦笑一声。
“我刚开始骑这玩意的时候,都不知道是我骑它,还是它骑我。”
段勘哈哈大笑。
“殿下放心,谁骑不是骑啊,你肯定在这马的上面。”
他冲方未寒挤了挤眼睛。
方未寒:“……”
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。
“殿下,买马不?很便宜的。”
萧弼嘿嘿笑道。
现在他们和方未寒混熟了,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。
两个中年老男人,整日脑子里无非就是权财色这些东西,基本没别的。
这也是大家都说中年男人油腻的原因。
不过巧了,方未寒脑子里也全是这些东西,正好能跟他们聊到一块去。
这可太让萧段二人大喜过望了。
“哦?有多便宜?”
方未寒对这个倒是有点感兴趣。
这种犀马可是有价无市的存在,自从和北漠异族的商路断绝之后,就很难在市面上见到这玩意了。
“五万两银子一匹。”
萧弼伸出手,冲他比了个五的手势。
方未寒都听懵逼了。
“你这马……是金子做的?哦,特么的金子做的也不可能卖到这么贵……”
“哎,殿下有所不知,自从北边那群蛮子关了马市之后,这犀马的数量可是越来越少了。”
萧弼也是很无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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