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犹豫了一下，便道：“我从前是个自负的，不觉得一定要拜师，前些日子从京城来了位朋友，提到三爷，他对您的称赞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……从那开始，我便一直梦想着能听您指点一二，哪怕一句半句呢？”

她提到“京城”两个字的时候，三爷脸上的笑便淡了些，而后极有耐心的听她完，才示意五也坐，等她坐定了才轻声笑道：“我离开京城十年，竟还有人记得我吗？不知你那朋友高名？”

“他姓黄，名七。”五笑着观察三爷的眼神。

她其实很怕黄七年纪，三爷并不认识，但若跟知道方家的事儿，想必会知道黄七吧？总不能“我家先生方诚夸您”，将方诚推到台前。

三爷面不改色，喝茶的动作却微微停滞了片刻，随即缓缓将茶放下，转头对身后的乩：“我今儿喝的药也不知厨房煎好了没，你过去看看，等好了给我端过来。”

竟是要静场了。

五忙让路生跟着看有什么帮忙的，路生虽然疑惑也不敢拒绝，答应着随那厮去了。

院里只剩五和三爷两人，三爷面对院门而坐，腰背挺直一副铮铮铁骨的样子，笑问五道：“欢哥儿的这位黄七公子，好好的来务城做什么？”

五这才出先生来：“三爷深居简出，想来不知道我进府前便被我家主子买了我家主子姓方，单名讳诚，是黄七公子的表哥。他来务城，自是探望表哥来了。”

方才还稳如泰山的三爷忽然激动起来，手中的茶盏抖动不停，眼中也忽然噙了雾水：“方诚？”

他竟真的认识先生。

不知怎的，五看他这样子，鼻子竟有些微微酸涩。

他大概察觉自己失态了，忙将茶盏放在桌子上，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情绪，然后才认真打量五，见五眼眶也湿了，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有些激荡：“是你的主子？他父母呢？都在务城吗？”

五眼眶一热，泪水滚了下来：“十年前，主子随父母回乡，途中遇到一伙歹人，一大家子的人都被他们杀了……只主子命大，被人救下，却也常年带病，瘦的很。”

她话时三爷的嘴唇微微颤抖，虽极力压抑着也难掩悲痛，听五方先生“瘦的很”，更是手捂胸口，老泪纵横，好半才缓过气来：“我想见见他。”

“好，回去我跟主子。”

“你今……方便带我过去吗？”三爷的态度竟难得谦卑了，跟五话也有商有量。

五到底是谨慎的，想了一想便道：“先允我跟主子回禀一声，再带他来看您……”

“不敢，不……”三爷连忙起身摆手，见五跟着站起来忙又缓缓让座：“方公子既病着，还是我去探望的好……也不急今日……十年都等了，何惧再多等几日？”

五忙点头问道：“待我我回禀了主子，什么时候可以过来找您？”

“随时，”三丫擦着眼泪讪笑，“亮也好，黑也罢，我都是在这府里……多少年都没出去过了。”

五四处看看这四方院，仰头望望八尺空……

多少年……都自囚于此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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