激昂的煽动话语令茜莉雅感到不适。
她讨厌波及无辜的斗争。
安德森爵士说要在劳伦斯省举起反旗对抗国王,不列颠将必然陷入内战。若按军事势力排序,幅员辽阔盛产铁器的不列颠是南大陆首屈一指的强国,一旦内战造成的破坏将是可以预见的惨烈,没有一个国王会对叛军手软,若是劳伦斯大公战败,劳伦斯省的领民恐怕都要遭到连坐。
“.就一定要打吗?”茜莉雅皱眉问:“预言之子还没出现过吧,不列颠的贵族们为什么一定要拥护一名未曾见过的王呢?”
尤瑟耸肩。
“谁知道他们看报纸上分析的,可能各种原因都有吧。”
尤瑟在书店打工,每天各种报纸可都看得不少,里面也有时政类的,这两个月来不列颠可是热门议题。
“有死忠于老国王的遗党,有遵循龙主意志的永恒信徒,也有相信预言准备拿命搏从龙之功的赌徒但更多的,是因为勇者吧。”
茜莉雅拿着银叉,小口小口往嘴里送着草莓慕斯,听到“勇者”时她没有接话。
尤瑟接着说道:“预言的一二段是联系在一起的,‘真王后裔夺回王冠’、‘拔出圣剑者是全境的国王’,只有勇者才能拔出圣剑.这还是姐你小时候教我的知识,也就是说国王和勇者画等号。”
“加入勇者麾下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,不列颠君王再怎么能打,也不可能赢有教廷全力支持的勇者。所以加入的越早,和勇者的关系就越好.姐,你那么喜欢勇者,要不也去试试?”
茜莉雅从小到大零花钱最大的开销便是买书了,清一色与勇者有关的读物,老爹曾笑话她只在两样东西时有耐心坐上一整天——勇者故事和钢琴演奏。
“我?算了吧”茜莉雅轻轻摇头,“我这种连毕业都难的奥术师,勇者要我做什么嘛”
安德森爵士的演讲告一段落,随后又有几人登台,不过聊的都是商会与贸易事宜,之后晚宴便进入了用餐环节。
侍者们用餐车推出大量山珍海味,吃饱了的尤瑟后悔到直拍大腿,原来龙虾与点心只是垫肚子的前菜,这帮狗富人正餐原来这么多花样,用深海蟹的蟹黄烩面、大理石纹牛肉做爱士威尔特色烧烤、西大陆运来的驼峰炖魔物曼德拉草
虽是用餐环节,但在场数百人中却没几个正经吃饭的,这是由南大陆贵族交集中发展而来的一环——在晚宴中大吃特吃会被认为家道中落缺吃少穿,人们往往在这个环节中交谈正事,来传达“比起吃饭我更看重视您”。
人群泾渭分明的分成三圈,围绕在安德森爵士周围的,围绕在不列颠议员周围的,以及更多选择观望、置身事外的人。
投靠预言之子当然很有诱惑力,哪怕他不是勇者,若能获胜也等于投资不列颠未来的国王。但现在情况可没那么理想,权贵们的天性便是骑墙,在预言之子未现身前大部分人都不敢下注。
原因很简单,保王党如果能抗衡不列颠君王亚伦·奥古斯丁,哪还用等到今天?
亚伦能坐稳王座除了政治手段过硬、和国内各方势力达成妥协外,更根本的原因是不列颠绝大部分军队,包括最精锐的龙血骑士团都选择效忠于他,比起王位上的那个人是谁,军队更在意奥古斯丁这个姓氏。
公爵虽有拱卫领地的私兵,但人数不得超过三千,哪怕加上暗中蓄养和保王党势力的支持,也绝无可能抵挡国王的数十万军队。有保王党,自然也有站队现任君王的新贵,贵族之间并非铁板一片,若这个时间点开战,劳伦斯省能否守住一个月都是问题。
在没找到预言之子前,跳反开战是很愚蠢的行为,但不知为何以劳伦斯大公为首的保王党还是那么做了。
或许是他们找到了预言之子,又或许是得到了永恒教派的助力,但此时此刻就愿意对保王党展露善意的富商或官员,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一名男人。
埃隆端着高脚杯,带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,与安德森爵士相谈甚欢。
安德森爵士之所以能参加晚宴进行军费募捐,都是靠埃隆引荐。他这么做几乎等于得罪死了不列颠当前的王室,若国王亚伦能渡过预言之子这事,布兰森家族将失去所有不列颠的生意,甚至面对被暗杀报复的风险。
但是,联想到近两个月来学院对埃隆的支持,和学院与历代勇者间亲密合作的关系.
这会不会是学院的意思?
难道保王党真找到那名流落在外的先王遗孤了?
爱士威尔与不列颠毗邻,本就是最大的贸易伙伴,彼此上层阶级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谁当国王将改变爱士威尔的商贸格局,相信埃隆的商人们可丝毫不介意捐点金镑或物资,这都是在未来能数倍数十倍收回来的投资。
更何况,那可是勇者啊当今世界那些如雷贯耳的政权或门阀,往上数几乎都得到过勇者的帮助。
人群分成两片,茜莉雅与尤瑟也不好到处乱逛了,老老实实呆在角落里,看着衣着鲜丽的男男女女们在精致的假笑间交杯换盏。
“火药味好重啊.”茜莉雅看着大厅另一侧冷眼旁观的人群,感慨道。
以不列颠外驻议员为首,他们大多都是与不列颠钢铁业有密切往来的商人或企业家,他们是旗帜鲜明的现任国王支持者,和想要支持预言之子的人如对峙般分开。
“呵,别看他们装的好像不共戴天,实际上要真有那么恨,那个姓安德森的家伙今晚可不敢进来你信不信,等到晚宴结束,这帮老爷们肯定争着抢着去偷偷联系保王党,给双倍的军费赞助我草别敲我头——”
尤瑟苦着脸整理发型,茜莉雅收回手,没好气的说:“小屁孩,都上哪学的这些勾心斗角”
随后,她有些担忧的囔囔道:“真要打仗了啊.”
梅根的父亲似乎是劳伦斯领的卫兵,希望不会被波及吧。
“这都明着来爱士威尔募捐了,铁定要打了,我估计就几天的事.”尤瑟很确信。
南大陆承平千年,除了魔族入侵外少有内部战争,和平环境下长大的人对战争认知不足,毕竟代价降临不到自己头上,比起谴责更多是看热闹的心态。
“就一定打吗?不列颠的国王就不能投降吗,感觉他没啥胜算啊。”
茜莉雅不太懂不列颠,但她懂勇者,尤其是在格林德沃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后,更加明白足以抗衡魔王的勇者对于一个世俗王国而言意味着什么。
“投降?”尤瑟乐了,“姐,你疯了吧?我怀疑亚伦也想投,但那也得预言之子愿意啊。亚伦可是一把火杀死了先王夫妇,杀父杀母之仇啊,不共戴天的那种”
“仇恨么”茜莉雅微微叹气,“我不懂啦,我爸妈把我丢在妓院门口.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吧,希望他们现在已经过上了好日子。”
“.如果是换做是我——”尤瑟的语速忽然放缓下来,年轻的眼眸仿佛像风吹过的潭水,一闪,又平静的暗了下去。
“无论如何,不计代价,都会复仇的吧。”
茜莉雅板着脸往弟弟脑门上又是一记暴栗。
“老爹还活得好好的,咒他做什么?”
“我靠,里不都这么写的,复仇,必须复仇!不然杀千刀的作者就等着被诅咒吧”
尤瑟的父母都是西威尔的煤矿搬运工,是这座城市最常见最底层的劳力,负责往各个工厂里拉火车运来的煤。可惜的是,在尤瑟出生后没多久,父母便因为一次火车脱轨事故死在了煤矿倾轧之下,好在他被老爹收养,才健健康康长成了今天的帅哥。
找了许久,茜莉雅才在人群中找到老爹。老爹今天难得将胡须剃的清爽了一些,不再像个喜欢打桥牌赖账的粗鄙酒馆老板,反倒一本正经说话时竟有种儒雅的书生气,唯独身上那套正装不太行——虽不难看,但十几年来每逢邻居结婚或什么其他场合老爹都穿这套衣服,看起来很旧了,有一股洗太多导致的褪色感。
茜莉雅当即决定,将省下来买钢琴的钱先拿去给老爹买一套新衣服,就在扫把巷的裁缝店嗯,当做生日礼物好了,就是不知道够不够,学院的自由经费能用吗
老爹忽然朝她招手,示意“过来”。茜莉雅惊讶的指了指自己,旋即老爹摇头,眼神撇向一旁吃不下了还在硬塞牛排的尤瑟。
她戳了戳弟弟,“老爹喊你。”
“哦。”
似乎出发前老爹与他交代过什么,虽然不认识老爹那些“老朋友”,但尤瑟还是迅速擦干净嘴巴、昂首阔步向前,高大的少年在衣装衬托下真有了几分大人的气势。
茜莉雅虽然是一年级的垫底水平,但在格林德沃的培养下也步入了奥术的大门,精神力比常人要凝练的多。所以她能敏锐的察觉到,在弟弟走出去的那一刻,氛围陡然变了。
那些从不列颠特意赶来的保王党成员们,几乎是瞬间将目光投到了尤瑟身上。
那些目光中,饱含着激动、狂喜、振奋乃至.
崇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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